深网财经科技2025年09月09日 09:15消息，揭秘雷军与张一鸣背后的女人，探寻下一个字节跳动的崛起之路。
在上海宝格丽酒店的大堂，天际资本创始合伙人张倩刚刚结束与一位创业者的深入交流，随后便匆匆赶往苏州，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行程。 张倩的这种高强度工作节奏，反映出当下创业投资领域竞争的激烈程度。她频繁穿梭于不同城市，不仅体现了个人对事业的高度投入，也折射出资本对于优质项目和创新机会的持续关注。在这样的背景下，创业者与投资人之间的深度沟通显得尤为重要，它不仅是资源对接的桥梁，更是思想碰撞与未来布局的关键环节。
张倩 图片由张倩提供
此次跨国出差，张倩当天凌晨才抵达上海，一天内辗转香港、上海、苏州三地——这三个地方没有时差，而此前她在美日两地，连倒时差的间隙都没有，行程紧凑得如同当前AI创投领域的节奏——处处争分夺秒。 从这段行程可以看出，如今AI创业领域的发展速度之快令人惊叹，不仅体现在技术迭代上，也反映在创业者和从业者的日常节奏中。这种高强度的工作模式，既是行业竞争激烈的体现，也反映出全球范围内对人工智能技术的高度重视与持续投入。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够高效协调多地点工作、快速适应不同环境的人，往往更具优势。
尽管时间紧张，张倩依然保持了往日的优雅与专业形象：穿着红色衬衫，搭配剪裁得体的西装，妆容细致，睫毛梳理得整齐清晰，每一个细节都体现出她的认真与讲究。
在我们对话之时，全球风险投资领域正经历深刻变革。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显著提升了传统风险投资的决策效率，以往那种“广撒网”式的投资策略，正在被更加快速、专业且聚焦于特定领域的垂直团队所取代。 我认为，这种转变反映了市场对精准性和效率的更高要求。随着AI技术在投资分析、项目筛选和风险评估中的应用日益深入，VC机构不再依赖广泛的覆盖，而是通过专业化的小团队，在特定赛道上实现更快的决策与更精准的布局。这一趋势不仅提升了投资成功率，也推动了整个行业向更加成熟的方向发展。
在VC，这个在上世纪80年代兴起的行业里，很少有投资人能够跨越多个技术周期，并在每个阶段都成功投资出具有代表性的企业。尤其是在人工智能加速风险投资行业洗牌的当下，张倩却是一个例外。
自2018年起，张倩创办了天际资本，专注于早期云服务与人工智能领域的投资，先后布局了字节跳动、美团、金山云和小米等企业，并曾取得全球前5%的退出成绩。
不过最近张倩受到了一些“质疑”，这些争议主要来自她开始当“网红”了。
前不久，她在视频号“倩姐投AI”发布了一条视频，标题是“投了200亿的VC，为何‘放下身段’做网红”，这个标题是同事起的，她没有修改，结果这条视频迅速被转发上千次。 从内容本身来看，这一现象反映出当前资本与新媒体之间的互动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传统风险投资机构不再局限于传统的路演、项目评估等场景，而是开始借助短视频平台扩大影响力，甚至直接参与内容创作。这种“放下身段”的做法，表面上看是对自身形象的一种调整，实则可能是为了更贴近市场、获取更多资源和人才关注。200亿的投资规模本身就说明了这些VC在行业中的分量，而他们选择通过网红形式传播信息，也显示出对当下流量逻辑的认可与适应。这不仅是营销策略的转变，更是一种思维模式的更新。
但是，认同之外，评论区里的质疑声袭来。
其实，在如今的AI时代，做内容和IP，已经成了硅谷VC的共识。
这种以投资人或机构为中心的内容传播方式，显著降低了投资者、创业者、LP以及内部团队之间的沟通成本，在当前强调快速投资决策的环境下，显得尤为重要。
内容传播最著名的就是硅谷风投机构a16z，其甚至收购了一家科技播客品牌Turpentine，播客甚至为这家VC带来了15%的项目源。
面对“做网红”的质疑，张倩表现得十分坦然，她对每一条评论都进行了点赞，包括那些带有负面情绪的留言。她表示，其实自己的粉丝数量远未达到“网红”的标准，但粉丝的活跃度和互动质量却非常可观。 在我看来，张倩的做法体现了她对公众意见的尊重与包容，也反映出她更注重内容本身的价值而非流量的多少。在当下舆论环境中，能够平和应对质疑并保持自我定位，是一种难得的态度。她的粉丝虽然数量不多，但高质量的互动意味着内容真正触动了人心，这或许比单纯追求粉丝增长更有意义。
这些内容有效降低了内部沟通的成本，帮助新入职的员工更快地理解天际资本的投资逻辑与企业文化。 看法观点：在现代企业运营中，信息传递的效率直接影响团队协作与组织成长。天际资本通过系统化的内容建设，不仅提升了内部沟通的清晰度，也为新成员搭建了快速融入的桥梁，这种做法值得其他机构借鉴。
更重要的是，后来她发现，这些视频还能帮助天际积累外部认同，吸引到志同道合的人——现在去见创始人时，对方常常会说“我看过你的视频，很认同你的观点”，无需再反复解释自己和机构的情况。
更令她意外的是，天际早期投资了AI办公耳机未来智能，张倩在视频里随手展示了这款产品，直接在科技圈和投资圈带火了它，让她真切感受到内容带来的低成本营销价值。
她鼓励创始人做IP，这已经成为了这一波创业中新生的营销方式，许多创业者自己就是社交媒体中的KOL，分享自己对于行业和创业的认知和洞见。
张倩的视频更新非常频繁，但她很少提前撰写脚本，她表示自己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显得真实而诚恳。由于这次创业，她认为最不应该的就是“装”，“在AI时代，你很难一直‘装’下去，真诚反而更加重要。”
张倩说自己的投资一直充满反共识，甚至包括她打破了投资人应该隐于幕后的惯例，走到台前。如果细细拆解张倩在每一个技术周期中的押注，几乎没有追热点投的项目，但如果把这些案例放在更长的时间维度，却被证明是一次绝妙的押注。
比如，2015年，随着深度学习和图像识别技术的快速发展，AI创业迎来了高潮，一些头部AI独角兽企业估值高企，令投资人望而却步。然而，在走访了数十家AI公司后，张倩并未投资任何一家AI独角兽，而是选择了两家不同的企业——字节跳动和金山云。 从这一选择可以看出，张倩更看重的是企业的长期潜力与战略布局，而非短期的市场热度。在AI行业尚未完全成熟、泡沫初现的背景下，她的判断显得尤为冷静和务实。这也反映出投资逻辑中“重质而非重量”的重要性。
当所有人都将字节跳动定位为一家媒体公司时，张倩看到了其背后的人工智能，她定义字节是一家人工智能公司。而金山云，则更是张倩过往投资经历中最为“反共识”的企业之一。
2023 年 ChatGPT 引爆市场，大模型公司估值飙升、机构争相抢投时，天际资本却选择了观望，但那段时间，张倩及团队几乎每天都在开会进行深度讨论。
那年春节，张倩在海南照顾孩子期间，仍然带领团队连续多日召开会议进行讨论，最终得出结论：大模型的商业模式尚不明确，而Scaling Law所体现的“暴力美学”游戏更适用于资金充足、实力雄厚的大公司。因此，天际资本决定转向当时被严重低估的AI应用和AI硬件领域。
等到2025 年春节 DeepSeek 横空出世、AI 应用迎来爆发，天际资本已提前一年多完成布局，投出的 Dify 成了全球增长最快的 AI Infra 产品，全球安装量超 40 万，当初的投入价值早已翻数倍。
进入生成式AI时代，焦虑是这个行业普遍的标签，对于需要提前布局、快速出手的VC而言，更是焦虑。这种焦虑当然是来自当今AI的极大不确定性，因为不可预测，今天押注的公司，可能下一秒就被新技术迭代，一朝倾覆。投资人和投资经理，每天盯着最新的消息，如侦探般寻找项目的蛛丝马迹。
张倩说，ChatGPT在刚问世时也曾感到焦虑，但当她理解了大模型背后的运作原理后，这种焦虑逐渐消退。她发现，天际资本一直坚持的“天际铁三角”投资逻辑，如今依然有效。
第一个角叫做——抓需求，抓市场的刚需；第二个角是对技术和产品竞争力的分析，张倩发现，技术迭代中会出现一种情况，那就是纯技术公司很容易被覆盖，除非能够确定这个技术公司能够短时间内积累用户和数据；第三个角是人，天际还在分析初创公司的时候，加入了对股东的分析。
“我们错过了一些项目，但也成功拿下了不少。”张倩表示，天际资本去年在AI应用领域投资了20%的项目，但投资非常精准，至少覆盖了30到40个标的，“这已经很不错了。我认为AI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不需要感到焦虑。”
投了200亿的投资人，为什么要做“网红”
虎嗅：现在你亲自运营视频号，打造个人品牌，从幕后走到台前，这与传统风险投资“保持低调”的风格有很大不同，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张倩：我觉得这是更高效的沟通方式，可以吸引很多志同道合的创始人。通过这种方式，能快速吸引到和我们理念一致的创始人。很多创始人看了我的视频后，会直接说 “和我们想法特别合”，这种 “灵魂共振” 的默契，比一次次低效拜访、反复介绍机构理念要省力得多。
至于为何要主动创作内容和运营自媒体，其实是借鉴了硅谷风险投资机构的成熟做法。根据2024年的数据显示，硅谷基金中40%的项目来源来自社交或社交媒体平台，许多投资机构都会主动运营自己的社交账号；例如a16z很早就开始布局，他们甚至公开表示，仅靠播客就为机构带来了15%的优质项目来源。
国内可能有人存在误解，其实这是对行业趋势的误读——在AI时代，内容依然是连接资源、传递认知的重要载体，它能够帮助我们更高效地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在我看来，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发展，信息传播的方式正在发生深刻变化。内容的价值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在新的技术环境下得到了进一步凸显。通过高质量的内容，人们可以更精准地筛选信息、建立联系，从而形成更有价值的互动与合作。这种趋势表明，内容创作和传播的能力，将成为未来个人与组织竞争力的重要体现。
虎嗅：你从事风险投资已经十几年了，当年微博、推特热度高涨的时候没有选择做内容，为什么现在却决定从幕后走向台前，开始涉足视频号？
张倩：十几年前我刚开始做风险投资时，微博、推特确实非常火爆，但那时我并未觉得内容创作能成为风投的核心驱动力；如今选择进入这个领域，主要是因为看到了在AI时代背景下，内容创作所蕴含的巨大潜力——它是一种几乎无需成本，却能实现高效连接的生产方式。
我更倾向于亲自深入一线去体验这件事。就像许多创始人会亲自参与产品开发一样，我也希望亲身感受“如何把内容做好”。因为我们投资的很多项目都与AI的实际应用场景密切相关，只有真正参与到内容创作中，才能更直观地理解AI在传播中的作用、如何有效触达用户。这种真实的体感，是听再多的解释也难以替代的。 在我看来，这种亲力亲为的态度不仅有助于提升对技术落地的理解，也能增强对市场和用户的敏感度。在AI快速发展的今天，唯有深入实践，才能真正把握其潜力与局限，从而做出更有价值的判断与决策。
现在发布视频的频率较高，这与短视频的特点密切相关。短视频能够有效利用人们分散的碎片时间，例如在通勤、午休等场景下观看，因此拥有更广泛的受众群体；而播客则更注重深度交流，内容门槛相对较高，适合传递较为复杂的思想和观点，两者在受众和使用场景上形成互补。不过，我们也在积极筹划推出播客内容，未来将通过多种形式的内容，满足不同用户的需求。
虎嗅：拍第一期视频的契机源于一次偶然的机会，当时希望通过视频形式分享对社会热点事件的思考和分析。为了确保内容的专业性和可看性，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包括选题策划、资料收集以及脚本撰写，力求在表达上更加清晰和有深度。这样的准备不仅提升了视频的质量，也为后续的内容创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我认为，初期的用心准备对于建立观众信任和提升内容影响力至关重要。
张倩：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做太多准备，我最初制作视频的初衷很简单，就是想积累和整理一些内容。
投资行业具有其独特性，许多判断必须通过实践来验证，同时其中还蕴含着不少“反人性”的逻辑。例如，当大家普遍认为形势良好时，往往正是二级市场股票的高点，而这时风险投资（VC）反而需要保持警惕。因此，我一直认为，VC从业者需要具备反共识的勇气和前瞻性的眼光，而视频则是一个非常有效的传播这些认知的媒介。
最开始制作视频，主要是为了内部团队——天际的新人刚加入时，需要理解我的投资思路、跟上机构的判断逻辑，这通常需要一定的时间，我希望通过视频将这些内容直接传达出去，从而降低反复沟通所带来的成本。 在我看来，这种做法体现了对信息传递效率的重视。在快速变化的市场环境中，确保团队成员能够迅速掌握核心理念和决策逻辑，对于提升整体运作效率至关重要。通过视频形式进行知识共享，不仅有助于统一思想，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强团队的凝聚力和执行力。这种方式既是对传统沟通方式的一种补充，也符合现代职场中信息高效传递的需求。
没想到后来竟然有了意外的收获，很多创始人告诉我，看了我的视频后受到了鼓舞；还有一些老一辈的优秀企业家也表示，视频内容让他们深受启发。正是这些反馈，让我开始更加频繁地发布视频。
虎嗅：你拍过特火的一条视频是什么内容？
张倩：我有一个视频特别火，标题是 “为什么投资 200 亿，还要做网红”，这是同事帮忙取的，确实抓住了大家关心的点。但说实话，我根本算不上 “网红”，视频平台上总共也就小几万粉丝，不过这些粉丝的质量特别高，完全达到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期。
我做自媒体的初衷很简单，就是实现高效沟通，吸引与自己有共同兴趣和理念的人，如今看来，它在传播方面也发挥了更大的作用。
我做自媒体的初衷一直很单纯，就是希望通过高效沟通，吸引到有共同兴趣和理念的人。现在看来，它还带来了额外的传播价值。比如我们投资过的未来智能，他们研发的翻盖AI耳机在当时是一个非常反主流的项目。2022年创业初期，创始团队曾拜访了一百多家机构，但没人愿意投资。我们迅速做出决策，选择独家领投。后来我为这款耳机拍摄了一条视频，没想到意外走红，转发量超过一万。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真正意识到，只要内容做得好，不需要花一分钱，也能实现良好的传播和营销效果。
虎嗅：脚本是自己写吗？
张倩：我每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非常真实。我认为在AI时代，长时间伪装很难，真诚反而更加重要。我们没有任何MCN机构或运营团队。
虎嗅：如今，许多创业者也亲自打造个人IP，他们本身可能就是大型KOL，包括你也在鼓励创始人自身去建立个人品牌。
张倩：确实，许多优秀的创始人都非常注重与人沟通。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擅长面向大众进行传播，因此一些创始人会选择在技术社区中撰写技术博客，分享他们对产品和技术的思考与见解，这种方式同样具有很高的价值。
不管是VC还是科技创业者，核心都要想明白一点：AI 时代的传播逻辑变了，一定要学会用低成本甚至零成本的方式打破信息壁垒、降低认知差。
过去，要让一个品牌或产品从小众走向大众，往往需要投入大量资金进行营销和渠道铺设；而如今情况不同了，AI时代的机遇在于“创新自带流量”。只要拥有足够独特的AI产品，即使最初只有少数人使用，只要其价值明显突出，也能迅速获得几十万甚至更多用户的关注，这种传播效率在以往是难以想象的。
虎嗅：自己亲自参与个人IP的打造和视频制作，这段经历带来了哪些新的认识和实际的收获？
张倩：我做“网红”，收获特别大。
第一，实现了资源的高效连接。我们是字节跳动的投资人，两三年前就知道字节是靠 AI 重塑的 “内容帝国”，内容的核心价值就是打破壁垒，把人和商品、人和人、人和资源快速对接起来。过去我们和 被投企业家、机构投资人沟通，一对一交流效果更好；但面对更大的圈子，比如潜在的创业者、跨行业的合作伙伴，靠线下拜访效率太低，而内容能一次性触达更多人，把低效沟通变成了高效连接。
第二，是拉近了和创始人的距离，提升了投资效率。现在我去见创始人，几乎每个人都会说 “看过你的视频，很认同你的观点”—— 这种基于认知共鸣的沟通，省去了反复介绍机构、磨合理念的时间。创始人通过视频能看到我一直在一线，状态和他们同频，而投资本质上投的就是 “志同道合”，这种信任感让我们的投资决策节奏快了很多。
第三，更早地察觉到AI赛道的渗透趋势。在制作视频时，我们大量使用AI电商相关的内容工具，例如剪辑、分发和数据分析工具。在实际使用这些工具的过程中，我们能够第一时间把握电商、广告以及内容产业链上下游的发展动态，比如哪些工具更加高效、哪些技术更为成熟、哪些需求尚未被满足等。这些工具后来逐渐成为我们的投资目标，目前我们在AI电商领域已投资了5家公司，这正是源于一线实践所带来的敏锐洞察力。
最后一点，帮助团队迅速提升了专业认知。对于VC团队而言，统一认识和提升判断力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但通过视频形式，可以将我的思考和对行业的理解系统地沉淀下来。团队成员通过观看视频能够更快地理解我们的投资逻辑，这种方式比传统内部培训更加高效，也使得团队的专业判断能力能够更快速地适应行业的发展节奏。
为什么在ChatGPT走红之后，没有立即加大对热门大模型项目的投入
虎嗅：这一轮与来自中国、硅谷、日本以及创业者的交流，有什么体会？
张倩：这一波创业者的整体特征，与上一波移动互联网时期的创业者存在明显差异。 当前的创业者群体在背景、思维方式和创业方向上呈现出新的特点。他们更注重长期价值，对技术的深度理解也更为突出，同时在商业模式上也展现出更多元化的探索。这种变化不仅反映了市场环境的演进，也体现出新一代创业者在面对挑战时的不同应对策略。
第一是创业者的流动性明显增强。真正优秀的创业者，本质上还是那一批人，只是他们选择的范围不再局限于某一地区，而是扩展到了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比如这次在日本，我既接触到了本地成长起来的90后创业者，也遇到了在硅谷创业成功后移居日本、专注于文娱科技领域的创业者；还有一位曾任职于小米的高管，在公司上市实现财务自由之后，也将生活和事业的重点转移到了日本。对于这些创业者而言，选择在哪个地方创业，核心考量始终只有一个——是否能够将自己的创意落地，打造出更优质的产品，从而推动甚至改善所在行业的发展。
第二是AI 创业的门槛明显变高。相比移动互联网时期 “全民创业” 的宽松环境，这一波 AI 创业的挑战和竞争烈度都大幅提升。最直接的门槛在于技术应用能力：如今做 AI 创业，创始团队至少要掌握 “用 AI 开发可用产品” 的核心能力 —— 这里的 “会用 AI”，不是简单了解技术概念，而是能将 AI 技术转化为实际可落地的产品，这是入门的必备条件，也直接拉高了创业的准入标准。另外，从接触到的创业者画像来看，现在能推进到和我面谈阶段的创始人，要么是在其他领域有过成功创业经历的 “老兵”，要么是在 AI 领域有突出天赋的少年天才，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行业对创业者的要求在提升。
第三是科技大厂在AI领域的入局态度更加积极。与移动互联网兴起时的行业节奏相比，当年PC互联网的龙头企业往往是在移动互联网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才被动进入这一领域；而在这轮AI浪潮中，各大科技巨头从一开始就展现出强烈的进取心，早早开始布局技术研发和赛道争夺，成为AI创业生态中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这种主动出击的姿态，反映出当前AI技术的重要性已被广泛认可，也预示着未来竞争将更加激烈。
虎嗅：提到不同的两波人工智能浪潮，天际资本在上一轮（2015年左右）的AI热潮中，并未深入投资当时备受关注的AI企业，这一决策背后的思考是什么？
张倩：如果对比这两波 AI 浪潮会发现，其实不同阶段的创业者背景差异并不大，但上一波 AI 公司绝大部分没能走出来，核心问题我认为出在 “时机” 上。现在很多 VC 机构谈投资，总爱强调逻辑和技术，但在我看来，比逻辑、技术先进更关键的，是判断赛道的爆发时机——要清楚这个领域什么时候能真正落地，然后提前布局、耐心坚守，这才是投资的核心。
2015 到 2016 年那两年，我前后看了上百家 AI 公司，最终都没有出手，反而选择了投资金山云。
当时的判断非常清晰：无论那些AI公司的技术听起来多么先进，我始终看不到它们实际应用的路径——AI技术本身投入巨大，但谁会为这些技术支付费用？具体的应用场景又在哪里？这些问题在当时都没有明确的答案。
科技行业的进步，往往需要一个类似 “iPhone 时刻” ——就像 iPhone 的出现，真正让智能手机从概念走向普及，彻底改变了移动互联网的生态。但在2015年的AI浪潮里，我始终没看到这样的节点，既然看不到技术落地的明确机会，自然不会盲目跟风投那些热门公司。
虎嗅：在2015年这个时点，天际除了投资金山云之外，还涉足了美图公司。 从行业角度来看，天际在2015年对这两家企业的投资，反映出其在互联网与科技领域的战略布局。金山云作为国内重要的云计算服务商，而美图则在移动互联网和图像处理领域占据重要地位。天际选择在此时点进行投资，或许意在捕捉当时快速发展的互联网经济红利，并通过资本纽带深化与相关企业的合作。这种多元化投资的路径，既体现了企业对市场趋势的判断，也展现了其在不同技术赛道上的布局意图。
张倩：我可能是较早参与AI大规模应用浪潮的用户之一，投资美图也与我对AI应用场景的观察密切相关。一方面，美图在2015年前后就已经在短视频和图片领域处于行业领先地位，拥有坚实的用户基础和场景优势；另一方面，美图也是商汤科技的早期投资人，当时美图与商汤之间的合作，在AI视觉领域进行了诸多探索，例如将AI技术应用于图片美化、特效生成等场景，确实推动了行业的技术进步。
不过，这次合作也让我提前认识到上一轮AI技术落地过程中面临的核心问题。当时商汤主要提供了算法，但缺乏配套的产品实施方案；而美图的团队虽然在产品运营和用户体验方面有优势，却对算法技术了解不足，无法将算法真正转化为用户可感知的产品功能。那时我就意识到，上一轮AI技术的落地将面临诸多挑战。
这种情况和现在的 AI 浪潮完全不同。如今像GPT这样的大模型，已经能直接拿出 ChatGPT 这样可直接使用的产品，用户能直观感受到技术价值。
虎嗅：2021年底ChatGPT发布后，行业热度迅速上升，2022年大量资金开始流入大模型企业，但天际资本并未涉足大模型领域，这背后有哪些考虑？当时团队是否对此进行过专门讨论？
张倩：不投资大模型，其实是我们在当时一个非常“反共识”的决定。2023年整个行业都在集中投入模型研发时，我们已经是最早提出要转向AI应用和AI硬件的机构之一，而当时很多人认为AI硬件根本无法实现。
2023 年春节我带着三个孩子在海南旅游，团队还是远程开了 AI投研例会，最后大家达成的共识很明确：中国的大模型很难找到清晰的商业模式，除非主要依赖政府买单，这显然不是能长期持续的商业逻辑。所以我们当时就决定，不跟风追大模型，转而聚焦 AI 应用和 AI硬件赛道。
但那个时候，市场对人工智能应用的潜力存在明显低估，许多人认为“实际应用价值不高”；而对于AI硬件，更是缺乏信心。然而，他们没有意识到，AI硬件的落地需要多方面能力的融合——不仅需要掌握AI技术，还要具备软件开发能力，同时深入理解硬件供应链，整体门槛非常高。正因如此，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发展机遇。
现在还有不少投资人会用过去的经验判断新赛道，比如有人说 “AI 是泡沫，因为没出现超级 APP”，这其实是用移动互联网的认知框架套 AI，完全没抓住两者的本质区别。移动互联网的核心是 “渠道变革”，本质是改变了信息获取方式，比如 “网络效应下转化成本为零”“用户迁移成本低”，这些都是渠道属性的体现；但 AI 是 “生产力革命”，它能直接提升行业效率、创造新的生产力价值，而生产力价值才是所有行业最核心的商业价值，不能用 “有没有超级 APP” 来衡量 AI 的价值。
虎嗅：说起过去的经验在如今的AI投资中已不再适用，确实，当前技术行业的变化速度令人惊叹。2023年春节，你在召开AI投资例会，讨论是否应该在中国投资大模型；到了2025年春节，DeepSeek横空出世，迅速引发全球关注，当时你们的反应是怎样的？
张倩：其实DeepSeek发布的时候，我们团队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早在2023年，我们就已经开始关注这个团队了。我记得很清楚，2023年8月，我曾四处托人想认识他们，当时他们最初版本的模型已经引起了一些硅谷人士的关注，有人对我说“这个团队的技术很有特色”，而那个时候，国内真正注意到他们的人还很少。
所以在DeepSeek正式推出之后，我们并没有仅仅停留在“又一个新玩家出现”的认知上，而是迅速采取了后续行动：一方面，我四处打电话，与业内人士交流，试图了解DeepSeek的技术可能对哪些行业带来影响；另一方面，从2025年1月下旬到整个2月，我们团队几乎全身心投入到专项行业研究中，核心目标只有一个——判断接下来应该重点关注哪些赛道。毕竟我一直强调，“把握赛道的爆发时机”对于投资而言至关重要。
虎嗅：DeepSeek对于AI行业的影响，你觉得是什么？
张倩：虽然现在 DeepSeek热度比刚出来时降了一些，但它对整个行业的贡献其实很大。第一是对资本市场的提振：如果没有 DeepSeek，中国香港资本市场的科技板块情况可能会更糟。
现在回头看，此前中国科技股确实存在估值偏低的情况，DeepSeek的崛起在很大程度上增强了海外资本市场对中国人工智能领域的信心，也让我们自身对本土人工智能的创新能力更加充满信心。
第二是对行业成本的优化：DeepSeek直接把整个 AI 行业的技术成本大幅拉低，这也间接催生了一大批专注做 AI 应用的企业。之前很多应用团队因为成本太高不敢入局，现在终于有了落地的可能。
不过我们也很清楚，不是所有有热度的技术或团队都能走得远。就像第一波 AI 浪潮里，只有少数公司幸运地成功上市，而且过程中也经历了很多波折。说到底，要是赛道选不对、技术不够成熟，哪怕初期再受关注，最终也很难跑出来。这也是我们当时花大量时间做行研的原因，不只是看新玩家，更要看清新玩家能带动哪些赛道真正落地。
最惊险的“反共识”下注
虎嗅：最惊险的“反共识下注”是什么？
张倩：未来智能或许可以算作一个。这款耳机在投资圈引发了广泛争议，许多人质疑：“这不就是普通的耳机吗？手机厂商随便都能做，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经过对行业的深入研究后我们发现，AI硬件的研发难度非常高，需要同时掌握软件、人工智能技术和硬件开发的综合能力，而且作为一款消费产品，它还必须在功能、使用体验等多个方面满足消费者极为严格的要求。
在投资逻辑上，AI 时代和移动互联网时代大不相同。移动互联网时期，用户量是关键，有流量就有价值；但 AI 时代的应用，核心在于 “被高频使用”，用户粘性远比用户数量重要。未来智能的产品理念正好契合这一点，虽然投资时很多人不看好，内部讨论也争执不下，但我还是力排众议鼓励团队投了。如今，这款耳机的销量在国内同类产品中独占鳌头，也证明了我们的判断。
未来智能是一个很反共识的产品，当时投的时候，很多人并不看好，最后我还是鼓励大家投了。现在看来，这个项目给行业带来了很好的产品。
还有Dify，同样引发了不少争议。当时业内普遍认为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具链，没有明显的优势，任何公司都能实现。然而，我们在2023年10月、11月接触到Dify时，尽管它当时的收入几乎为零，产品还处于不断优化阶段，而且当时整个市场对中国软件企业的前景并不乐观，但我们依然看到了它的潜力。
如今，Dify 已经成为全球领先的 AI 开发平台，中国约 70% 使用大模型做应用的公司都是它的客户，在日本，AI 圈很多人都想代理 Dify、围绕它打造生态。事实证明，这两次看似冒险的 “反共识下注”，为天际资本带来了丰厚回报，也推动了行业的创新发展。
虎嗅：第一次见到Dify的创始人张路宇是在一场科技创业论坛上，当时他正在台上分享关于低代码开发平台的未来发展。现场气氛热烈，他的演讲逻辑清晰、观点鲜明，展现出对行业的深刻理解。这次见面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不仅因为他对技术趋势的敏锐洞察，更因为他身上那种沉稳而坚定的创业者气质。
张倩：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与众不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高中就辍学，这在目前国内的投资人眼中并不算“理想”人选。当前国内投资AI领域时，更倾向于选择像清华、北大等名校毕业、拥有亮眼AI专业背景的创业者。但张路宇却是个例外，他对编程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早早辍学，全身心投入到自己所热爱的事业中。 在我看来，张路宇的经历提醒我们，成功并非只有一种路径。他的故事打破了传统对教育背景和职业轨迹的刻板印象，也反映出在科技创新领域，个人的热情与坚持同样具有价值。虽然目前市场更青睐“标准答案”，但真正推动技术进步的，往往是一些不走寻常路的人。
跟他交流时，我明显感觉到他眼中闪烁着光芒。他很像刘邦或刘备，具备极强的吸引力，能够将人才牢牢聚集在自己身边。他已经连续创业多次，核心团队成员在一起奋斗了十几年，如今都还不到三十岁，这样深厚的情谊在创业团队中实属罕见。
那个时候，我感到虽然当时还难以看清他们的商业模式，但这个团队本身的实力非常突出，具备投资的价值。在当前环境下，人才日益稀缺，人力成本不断上升，一个强大的团队往往是创业成功的核心因素。尤其是在AI这样一个新兴行业，未来充满变数，没有人能准确预判发展方向，因此团队的创新能力与凝聚力就显得尤为重要。
现在的Dify在行业中已达到曾经金山云的战略地位。当初我们投资金山云时估值较低，上市时市值曾达到100亿；而Dify则是我们在非常早期阶段就看好的项目，我们认为其未来发展潜力巨大。目前，中国70%、日本80%的企业在使用Dify后，其AI发展更加顺利，这充分展现了Dify在行业中的战略价值，它已经成为AI应用领域的重要风向标。 从当前的发展趋势来看，Dify不仅在技术层面具备领先优势，更在实际应用场景中展现出强大的赋能能力。随着全球企业对AI技术的持续投入，Dify的价值将进一步凸显，成为衡量AI应用成熟度的重要指标之一。这种从早期布局到行业标杆的转变，也反映出中国市场在AI生态建设上的快速演进与高度认可。
在AI这一发展迅猛的领域，越是深入研究、全面了解其技术原理和应用潜力的人，越会对其展现出敬畏之情。 AI的迅速进步不仅改变了技术本身，也深刻影响着社会各个层面。面对如此强大的工具，保持理性与谨慎的态度显得尤为重要。它既是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也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因此，在拥抱AI带来的机遇的同时，我们也应更加注重对其伦理、安全和长期影响的思考。
如今我们都在“摸着石头过河”，不能再用旧有的眼光和固有的思维去评价项目和人才。许多投资人喜欢高谈阔论，觉得自己比创始人更厉害，但如果真的那么厉害，为何不去自己创业呢？创始人每天在一线奋斗，即使初期投资人的认知更丰富，但经过半年的实战，创始人对行业的理解往往会远超投资人。毕竟，在AI领域，一个月的变化就相当于互联网时代半年的变化。
虎嗅：刚才谈到团队，在当前的AI时代，你认为团队具备哪些特质是特别重要、不可或缺的？
张倩：有的。在我们进行AI领域的投资时，主要关注两个核心方面，这两个方面对于评估一个团队的发展潜力和投资价值至关重要。
第一个考察点是团队对 AI 技术的认知。我会通过与创始人交流，询问一些 AI 技术相关的问题来判断。如果创始人对这些问题一无所知，那从我们的投资角度来看，这个项目大概率是不会被考虑的。
不过，我们对“懂AI技术”的理解并不仅限于创始人是否拥有技术背景。在传统行业中，也有不少人对AI有深入的了解，并具备成为优秀创业者的潜力。例如，我们近期投资的一个项目，其创始人原本是导演，没有技术背景，但从两年前开始，他全身心投入到AI视频领域，是多个AI视频平台的活跃用户，对行业内的技术发展非常熟悉，具备很强的行业洞察力。 在我看来，AI技术的应用正在不断拓展边界，越来越多非技术背景的人通过持续学习和实践，能够深刻理解并掌握相关技术。这种跨界融合的趋势，为更多元化的创新提供了可能。创业者的核心竞争力，不仅仅是技术本身，更在于对行业的理解、对市场的敏锐判断以及对技术落地的执行力。
我们并不要求创始人一定是技术科班出身，但他们必须全身心投入到 AI，真正懂 AI 技术，这样才能在创业过程中做出符合市场需求、具备竞争力的产品。
第二个考察点是项目的推进速度。在AI这个发展迅猛的行业，时间就是关键，速度往往决定成败。我曾接触过一位创业者，创业一年多仍未拿出产品原型。在竞争激烈的AI市场，这样的进度显然难以立足。一个无法快速迭代、展示成果的团队，很可能错失最佳的发展窗口，无法应对市场瞬息万变的需求，因此这类项目很难获得我们的青睐。
虎嗅：当前，硅谷的AI编程赛道呈现出一片混乱，不仅并购活动频繁，还因价格战导致市场秩序失衡，许多企业调整定价后出现了用户大规模流失的情况。然而，从天际资本的投资布局来看，其在AI for Coding领域的涉足相对较少，这背后究竟有何战略考虑？
张倩：我一直密切关注着编程行业的动态。对于这个领域的发展，我的看法与之前观察大模型行业时的思路有相似之处。在我看来，大模型已经成为科技巨头的“主战场”，像DeepSeek这样的成功案例，背后也离不开幻方雄厚资金的支持。毕竟，在这一赛道上持续发展，需要大量的资源投入。
Coding行业和大模型行业太接近了。一方面，编程本身的门槛相对较低，大模型的崛起使得很多编程工作都有被替代的风险；另一方面，大模型企业为了拓展业务边界，必然会在编程领域发力，这让独立的 AI 编程公司发展起来困难重重。所以我觉得，现阶段每个独立的 AI 编程公司可能都会面临诸多挑战。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针对 C 端用户的 AI 编程产品，比如 Lovable，倒是有发展的潜力。因为C端用户需求多样，这类产品如果能精准满足用户个性化需求，或许能在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
从 AI 编程赛道的发展也让我看到AI会经历的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作为助手辅助人类工作，目前在这方面 AI 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果；第二阶段是直接替代人处理大量数据，在不少领域，AI 已经达到了这个水平；第三阶段则是 AI 能够超越人类，作出更具创新性的成果，就像做 PPT 时能想到人类想不到的创意点。
我认为未来各个行业的发展都将朝着这一方向演进。通过自己从事内容创作和拍摄视频的经历，我对AI的能力范围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内容创作与编程一样，都是受到AI技术快速影响的领域。每当AI技术取得新的进展，我都能明显感受到其能力的边界。这种亲身经历也让我对整个行业的发展趋势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虎嗅：天际资本是最早认识到AI应用产品潜力的机构之一，但在其投资组合中似乎并未涉及通用型AI项目。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认为通用型AI可能不再具备投资价值，而垂直领域、特定行业的AI才更具发展潜力？目前，他们是否仍然看好某些通用型AI应用的发展？
张倩：确实，天际在通用水平类AI项目上的布局相对有限，但有一个例外——Genspark一直受到他们的高度关注和认可。作为一家在AI领域持续探索的企业，天际对Genspark的重视，反映出其在特定技术方向上的战略眼光。这一选择也表明，在当前AI竞争激烈的环境下，精准的布局比广泛撒网更具实际价值。
其实从最初开始，我们的投资策略就更倾向于“聚焦小赛道、深入挖掘”。在我们看来，在一个垂直细分领域中深耕足够深，所产生的价值，可能相当于原来10个软件、10个APP的总和，整体效率也会更高。
打个比方，要是做 10 个 APP，每个看似有 1000 万的市场规模，可用户活跃度上不去，实际价值有限；但如果一个 AI 项目能在单一垂类赛道做到 1000 万规模，不仅能精准触达核心用户，还能持续积累行业专属数据 ——AI 的特性就是 “数据越多，分析能力越强”，这会形成越来越深的竞争壁垒，后续价值会持续释放。
不过说我们完全不关注通用 AI，也有一点不公平。毕竟我们多次布局字节跳动，而字节其实是中国最好的通用 AI 企业之一。它的通用 AI 能力渗透在内容推荐、人机交互等多个场景，只是它的通用能力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和具体的业务场景深度结合，这其实也印证了 “深度落地” 的价值。
虎嗅：当前市场上存在一些被低估的投资机会，尤其是在传统行业和新兴领域之间出现了明显的估值差异。随着经济结构的调整和政策导向的变化，部分具备稳定现金流、良好基本面但市场关注度较低的企业，正逐渐显现出投资价值。例如，一些制造业中的细分龙头，虽然在短期内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但其长期增长潜力和抗风险能力仍值得期待。此外，部分优质地产企业也在经历估值修复的过程中，显示出一定的安全边际。与此同时，新能源产业链中的一些配套企业，由于上游价格波动和市场情绪的影响，目前也处于相对低位，具备较好的布局机会。总体来看，投资者在关注热门赛道的同时，也不应忽视那些被市场暂时冷落但基本面扎实的标的。
张倩：我认为许多人民币项目被低估了。因为投资人担心失败，也担心被大模型所取代。
虎嗅：大家现在投Agent都很谨慎。
张倩：其实过度谨慎了，Agent是一个很amazing（令人惊喜）的大赛道。
虎嗅：现在有很多华人AI团队出海，他们在出海上可能会踩的坑在哪里？如果只能给一句生存指南，你会说什么？
张倩：最大的陷阱在于“不全力以赴”。比如，有些创业者声称要进军美国市场，但自己一年只去一次，甚至从不去，只是派手下员工去开拓，对用户缺乏真实的了解，这样怎么可能把事情做好？
第二，切忌投机，（觉得海外市场有红利，先去捞一笔）投机心理必定失败。2022 年 10 月我们专门办过一场出海研讨会，请了帮华为、小米做海外市场的核心顾问，还有在海外运营了 10 年、20 年的中国企业负责人，最后大家达成的共识特别明确：海外市场从来不是 “要不要去” 的战略选择题，而是 “怎么打” 的战术实操题，核心不在 “决策去不去”，而在 “能不能扎实执行”。
这是我们2022年就已经形成的判断。目前，我已经接触过几十家AI企业，帮助它们走向海外市场，有的去了新加坡，有的去了美国；这次来到日本，也与不少计划落地日本的团队进行了深入交流。和这些创始人交谈后，就能很快察觉他们的态度：是否真正重视海外市场？是否愿意投入时间、精力和资源，全力以赴地推进海外布局？ 在我看来，企业出海不仅仅是技术或产品的输出，更是一场战略思维和执行力的考验。真正有远见的创业者，会把海外市场当作核心业务的一部分来对待，而不是临时性的尝试。在当前全球竞争日益激烈的背景下，能否在全球范围内建立影响力，已经成为衡量一家科技企业是否具备长期竞争力的重要标准。
AI加速了VC的“清场”
虎嗅：许多投资人和创业者表示，在人工智能时代，普遍存在焦虑情绪。投资人提到，最担心的是错过有潜力的项目，一旦错过了这轮AI的热潮，可能会导致自己的风险投资机构长期落后于趋势。你是否有类似的担忧和压力？
张倩：其实在 2023 年初，大模型概念刚爆火的时候，我确实有过焦虑情绪。那时大模型发展太快，很多新的技术和商业模式不断涌现，我还没完全看透其中的门道，担心错过好的投资机会。但随着研究的深入，我逐渐看透了大模型的本质，也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投资方法论，现在就不再焦虑了。
我们的方法论中强调“天际铁三角”：首先是选择合适的赛道和时机，把握投资的最佳窗口；其次是选择具备先进技术和优质产品的企业；最后是人，尤其是创始人及其团队。优秀的创始人是项目成功的关键因素，他们通常具备出色的能力、敏锐的洞察力以及强大的执行力，能够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带领团队实现突破。 在我看来，这一逻辑清晰地反映了创业与投资的核心逻辑。选对赛道意味着抓住趋势，选对技术代表具备前瞻性，而选对人则是确保执行落地的基础。在当前快速变化的商业环境中，这三个要素缺一不可，尤其创始人的重要性愈发凸显。一个有远见、有韧性、有行动力的领导者，往往能为团队注入灵魂，推动企业走向成功。
这套方法论的核心，不是盲目追着技术跑，而是抓住那些不变的底层逻辑。技术在不断更新迭代，但投资的底层逻辑，比如如何评估一个项目的潜力、如何判断创始人的能力等，其实是相对稳定的。也正是因为抓住了这些不变的东西，我们能更深入地了解创始人，评估项目的可行性。当我发现之前积累的投资体系在 AI 时代依然适用时，心里特别踏实，也很开心。
我们错过了一些机会，但同时也成功抓住了不少项目。以去年为例，我们在应用项目上的投资出手比例为20%，每一次出手都经过了充分的考量，精准度较高，总共覆盖了至少30到40个项目，投资成效显著。我认为，当前AI行业仍处于发展的初期阶段，未来有着广阔的增长空间，不必过于焦虑。 从当前的市场表现来看，AI领域的热度持续上升，技术突破和应用场景不断拓展，这为投资者提供了更多可能性。尽管存在不确定性，但长期来看，AI的潜力依然值得期待。在这样的背景下，保持耐心、注重质量，或许比盲目追高更为重要。
虎嗅：这种焦虑或许也源于速度的加快，以及以往一些风险投资（VC）的逻辑已不再完全适用于当前的AI投资环境。你认为，AI正在如何重塑传统VC行业？ AI的快速发展正在深刻影响传统风险投资的运作方式。过去，VC更关注商业模式、团队背景和市场潜力，而如今，技术本身的突破性与落地能力成为关键考量因素。这种转变不仅改变了投资决策的标准，也加速了资本的流动节奏。同时，AI带来的高不确定性也让部分传统VC策略显得力不从心，促使行业重新审视自身的投资逻辑与评估体系。
张倩：其实这些年整个投资圈，包括 VC、PE 和二级市场从业者，“致郁率” 都不低。这波 AI 浪潮一来，可能还会给这个行业叠加更多压力。这种压力的本质，要么是有人已经站在很高的位置，找不到新的上升空间，觉得事业失去了新鲜感；要么是长期处在高强度竞争中，面对失败或落差时难以自我接纳，最终陷入负面情绪。
但回到AI对风险投资（VC）行业带来的影响，我认为将是颠覆性的。核心原因在于，传统VC行业的链条过于冗长：对于投资人而言，验证一次投资决策是否正确、一个项目是否能够成功，至少需要五到十年的时间。而一个人的职业黄金期，尤其是对于需要敏锐判断力的VC来说，大多集中在30到40岁之间。等到真正看清“当年的决策是否正确”时，可能已经45岁甚至50岁了，想要调整方向、弥补失误也已为时过晚。
AI 的核心价值，就是提升效率、缩短验证周期 —— 比如用 AI 快速筛选项目数据、辅助判断赛道趋势，甚至用 AI 优化投后管理的沟通链路。可以说，VC 行业势必会被 AI 深度改造，那些跟不上这种变化、还在用传统模式做投资的机构，我判断百分之八九十都会被淘汰。其实从现在中国 VC 行业的现状就能看出，“清场” 已经在慢慢开始了。
虎嗅：AI其实是催化加速了这个“清场”的过程对吗？
张倩：VC行业的核心逻辑之一是“信任”。过去，一些机构或个人借助信息不对称和信任不对称，在短期内获取本不应属于自己的资源与信任。然而，随着AI作为新一轮生产力革命的推进，它正在从VC“投融管退”的关键环节入手，逐步打破这种信息与信任的不对称，从而加速行业的洗牌与重构。 我认为，AI在VC领域的应用不仅提升了效率，更在深层次上重塑了行业生态。它让决策更加数据驱动，减少了人为因素带来的偏差，同时也对传统依赖关系和人脉的运作模式形成挑战。未来，谁能更早适应这一变化，谁就可能在竞争中占据先机。
最直接的改变先从中后台开始。以前 VC 做行业研究、数据整理，可能需要资深研究员花几天甚至几周时间，现在借助 AI 工具，一份高质量的研究报告几分钟就能生成，甚至比有三年经验的研究员做得更全面、更精准。这意味着传统的研究模式、中后台支撑逻辑会被重构，效率提升至少是 10 倍以上，那些依赖 “人海战术” 做基础工作的机构，首先会面临竞争力下降的问题。
更关键的转变发生在投资决策层面。当前的创业模式与以往已有所不同，许多AI领域的创业者是个人创业，或是由少数核心成员组成团队，所需资金规模相对较小，这使得投资标的将变得更加分散，但投资决策的速度必须大幅提升。例如，一些机构凭借高效的内容传播能力和快速的信息筛选能力，能够迅速与创始人建立信任关系，而创始人也不再需要花费数月时间走访数十家投资机构，可能在几天内就能完成融资。依靠以往“撒网式”的投资方式，越来越难以接触到优秀的创业者。
虎嗅：上一轮“双创”热潮中，投资人就指出风险投资行业正在发生变化，主要表现为新成立的机构增多，它们采用小额度投资、快速决策以及广泛覆盖项目的模式。这一轮又将出现哪些变化，以及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张倩：我认为这一波行情可能会呈现出“两头热”的局面，最终能够脱颖而出的将是两类机构。 从当前市场走势来看，资金在两端较为活跃，一方面是对政策面的积极预期，另一方面则是对部分行业基本面改善的认同。这种两极分化的热度可能持续一段时间，但真正能够在后续阶段保持优势的，往往是一些具备专业能力、资源储备和策略优势的机构。这类机构不仅能够精准把握市场节奏，还能在波动中实现稳健收益。
一类是组织已经比较先进，或者即使组织不先进，也有以前赚过钱的创始人和LP的支持，规模摆在那里，整体能持续盈利；另一类是新兴机构，这类机构最大的优势是 “专” 和 “快”：生命力强，不会被传统流程束缚，而且特别专业，不会什么领域都想碰，而是聚焦某几个细分赛道做深做透，组织力和决策效率都很高。
其实核心逻辑还是回归到风险投资（VC）的本质——通过支持科技创新，实现高效收益。无论机构规模大小，只要运作效率高，就能获得回报。例如，一些小型机构可能只有一两个人，管理一两亿资金，由于专注度高、决策迅速、投资精准，其效率甚至可能超过大型团队；再比如那些专注于特定领域的机构，由于对行业有深入理解，能够更准确地捕捉机会，专业能力本身就是它们的竞争优势。 在我看来，这种现象反映出当前创投行业正在经历从“规模驱动”向“效率驱动”的转变。过去人们可能更看重机构的体量和资源，但如今，真正能持续盈利的往往是那些具备高度专业化、灵活性和敏锐判断力的机构。这不仅是对投资人能力的考验，也意味着整个行业正在朝着更加理性和成熟的方向发展。
反过来看，在人工智能这一重大行业变革时期，如果一个机构仍然试图“全面铺开”——同时涉足消费、医疗等多个领域，并试图抓住AI的发展机遇，即使团队有30人，也很难实现高效的决策。毕竟，每个领域的技术逻辑和商业逻辑差异巨大，一旦精力被分散，就难以深入挖掘任何一个赛道的潜力。
